百度的蘿卜快跑無人出租車在武漢的試運行遭遇了諸多挑戰(zhàn)，從交通堵塞到相撞事故，再到出租車司機的抗議，這些問題不僅關系到百度無人車的未來，也觸動了公眾對技術進步與就業(yè)問題的關注。與此同時，在百度創(chuàng)始人李彥宏的老家山西陽泉，蘿卜快跑的運行經驗為這些問題提供了一些可能的解答。

沸沸揚揚的武漢蘿卜快跑行人相撞事件日前告一段落。當?shù)亟还懿块T表示目前該事故已處理完畢。7月12日，百度微漲2.73%。兩天前，百度盤中一度大漲超12%，總市值超過2700億港元。

2023年武漢開始試運行無人出租車，僅僅一年時間，交通堵塞、相撞事故、出租車請愿等諸多問題浮出水面。暴躁的武漢司機和1200萬人的特大城市復雜路況，給蘿卜快跑上了一課。

一面是資本市場看好百度，一面是出租司機擔心失業(yè)，專家測算無人駕駛將導致1100萬人失業(yè)。武漢撞車之所以輿論四起，不只關乎百度無人車的前途，還有我們每個人的命運。

而對于另一座城市，城區(qū)僅30萬人口的小城山西陽泉（也是百度創(chuàng)始人李彥宏的老家，百度亞洲最大的數(shù)據(jù)中心和阿波羅無人車試驗場），2019年百度無人車就在當?shù)馗咚匍_展實驗，2021年就陸續(xù)運行落地。

至今已運行四年的無人車，促使市場擴大，非但沒有使得出租車覆滅，反而增長了一倍。但與之相對的，滴滴和本地的網(wǎng)約車卻變得罕見。

剁椒Spicy在山西陽泉進行了實地探訪了百度位于王垅村的無人車始發(fā)地、北山公園降乘點、珍寶園充電站等多個網(wǎng)點，并對話多位當?shù)氐某鲎廛囁緳C和乘客。

全國首個無人車試點城市的表現(xiàn)，或許能給目前的武漢暫時的種種提供參考和范例。

圖源：作者拍攝

一、“有了蘿卜快跑，出租司機不敢載宰客”

“有了無人車，出租司機不敢宰客了”。

老張是一位退休老大爺，他認為無人出租車在倒逼本地出租車提升服務，影響收入。他每天要乘坐蘿卜快跑無人車從高新區(qū)北山公園出發(fā)，去城區(qū)菜市場買菜。

蘿卜快跑在陽泉本地全城覆蓋，馬路邊有很多無人車專屬降乘點。

掃描招牌上的二維碼，就可以很方便的打到蘿卜快跑出租車。

“剛推廣那會兒便宜?！崩蠌堈f，以前乘坐公交，同樣距離需要一塊錢，還沒有空調，“這個羅皮（蘿卜）好，才一塊五兩塊，有空調，座椅也舒服?！?/p>

蘿卜快跑在當?shù)刂饕袃煽钴囆?，早期是林肯MKZ，是一輛豪華B級轎車?，F(xiàn)在是空間更寬敞的紅旗HS5，一款中大型SUV。

當作者問老張不擔心無人出租車不安全嗎？老張回答：“出租車才不安全”。

老張表示，本地出租車“亂竄”，不禮讓行人，搶燈、胡亂變道，有時候拒載，還不給開空調。而對于蘿卜快跑，他遇到最大的問題是：“有時候電腦傻了會停在路上。不過車上有安全員，其實比人開更安全。”

據(jù)了解，本地去年發(fā)生的交通事故中，沒有一起無人車導致的交通事故。而據(jù)當?shù)亟还懿块T介紹，自引入無人車以來，本地惡性交通事故有了明顯下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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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陽泉作為全國首個全域開放自動駕駛的地級市，已開展全市200公里道路自動駕駛測試運營工作，50個交通路口路側基礎設施智能化改造，形成市域級車城網(wǎng)?！标柸請筝d文稱。

作為車城網(wǎng)，當然不只是出租車，自動駕駛公交車、迷你巴士、安防車、清掃車等在內的多類型自動駕駛車輛現(xiàn)在已經全城覆蓋，自動化讓整個城市頗具未來感。不，未來已來，這些已經是當?shù)厝松畹囊徊糠?。特別是對于出租車服務質量，當?shù)厝烁邪l(fā)言權。

作為一個普通地級市，傳統(tǒng)出租汽車服務水平比不上大城市，拒載、胡亂變道、司機抽煙等問題見怪不怪，更有針對外地游客的宰客現(xiàn)象。隔壁省會太原的出租司機這種情況更甚，因其主要來自一個叫臨縣的地方，甚至在抖音都有了專屬的網(wǎng)絡熱?！芭R縣司機 200塊尖（塊錢）”。但無人車不會存在拒載、宰客等問題，這是消費者實實在在的體驗。

據(jù)百度相關介紹，相比于傳統(tǒng)出租車，蘿卜快跑的無人出租車有59項標準化服務流程，自動開門、人臉識別等。

最關鍵一點，乘客可以自主控制車內空調和音響。而在以前，這些都要看司機臉色。

二、出租車數(shù)量翻了一倍，滴滴被擠出市場

如果你在晚高峰體驗過北京東三環(huán)的網(wǎng)約車或是出租車服務，那么你將喜提狂躁癥，因為動輒等四五十分鐘的打車體驗非常糟糕。

但在陽泉，你可以感受到，無論早上五點還是在夜里三點，無論早晚高峰還是極端天氣，你都能體驗到久違的招手即停的快樂。

“陽泉地方小，但是出租車多。”亞男姐稱，現(xiàn)在出租車運力在本地不是充足，是過剩。

“你晚上去泉中路（酒吧一條街）看看，一個小酒吧可能就四五個客人，”外面停著七八輛出租趴活。你路上一招手，好幾輛車過來接你，你都懶得掏手機。

從陽泉東站高鐵站向西兩公里，是本地一個大型充電站。每天從早到晚，充電站門口排起了長隊，主要是當?shù)爻鲎廛嚾后w。為了容納前來充電的哥的姐，在充電站外圍，還建造了一座免費停車場，供司機師傅們使用。

圖源：作者拍攝

對于出租車數(shù)量的暴增，作者詢問了當?shù)爻鲎馄嚬芾硖?，獲得信息如下：

目前陽泉市共有12家出租公司1885輛巡游出租車。而在2020年，這個數(shù)字僅有1080輛。

“我們從2020年開始，為了普及新能源出租，已全面換裝了比亞迪、吉利、北汽等品牌的純電出租車。相比以前的燃油出租車，運營成本下降了三分之一?！?/p>

管理處辦事員表示，“（整個行業(yè)）增長了一倍肯定是有的，出租司機算是個比較穩(wěn)定的工作?！?

穩(wěn)定不代表賺錢。

郝師傅算了一筆賬，如果每天兩班倒跑八個小時，200公里里程計算，毛收入只有206元。刨掉保養(yǎng)、充電、洗車、剮蹭等支出，每月僅有4000到5000元。

按照當?shù)仄骄べY7300元計算，這個收入只能算一個兼職，無法養(yǎng)家。

老王開出租已經十年了，主要跑城際出租。他反映十年前出租司機可以當全職養(yǎng)家糊口，每月有7000到12000左右的收入?，F(xiàn)在收入降了一半，“跑全職要餓死?！?/p>

但為什么收入下降，出租車卻不降反升呢？

“這兩年經濟不好，男人一個人養(yǎng)不了家，家庭婦女、退休老人開出租的就多了?！崩贤跽f。

對于出租車行業(yè)也是一樣，當收入養(yǎng)不起全職司機的時候，原本賦閑在家的老人和家庭婦女就也成為了司機，拉活貼補家用。

老王認為，出租司機收入下降和無人車沒什么關系，不過隨著無人車補貼和推廣，低價策略將原本不坐出租的客戶也轉化成了出租客戶，客觀上擴大了用戶群，出租司機也有了更多訂單。

事實上，在山西陽泉，無人車到來早期，也確實出現(xiàn)了像武漢一樣的種種問題。但運轉幾年之后，價格越來越便宜，訂單越來越多，出租車數(shù)量反而更多，因為用戶群變大了。

令人意外的是，滴滴在這一輪調整中，成為受影響最大的一方。

“現(xiàn)在陽泉基本沒滴滴了?！?/p>

亞男姐說：“目前除了特定需求的專車或者中長途，用滴滴方便之外，基本沒人打滴滴。覺得出租貴，你還可以打蘿卜快跑，那個真便宜?！?/p>

2018年之前，本地出租運力不足，且價格昂貴，只有少數(shù)人負擔得起。滴滴出行以及本地的U車出行等平臺迅速進入市場，因為價格更低擠占了原本出租車的生存空間，導致出現(xiàn)多起出租司機圍剿滴滴司機的事件。

此后，當?shù)爻雠_了更多限制性條款，保護了本地的出租車司機，同時把出租車也納入到本地的網(wǎng)約車平臺內。也就說在當?shù)爻鲎饩褪蔷W(wǎng)約車，網(wǎng)約車就是出租。這使得外地網(wǎng)約車平臺很難進入本地市場。

當?shù)氐囊患页鲂衅脚_    圖源：作者拍攝

三、出租車起步價從8塊降到6塊，司機月收入同步降低

客觀上，蘿卜快跑來了之后，陽泉的出租車司機們還是感受到了壓力。

亞男姐作為一個陽泉當?shù)氐睦纤緳C，親身見證了無人車入局之后，服務質量的變相提升。

她曾拉過一個客人，對方表示你不給開空調我就下車打蘿卜快跑，逼著她沒辦法，把客人送到地方趕緊又把空調關了，自己用手搖風扇。

另一個是火車站門口搶客人，還曾因大打出手上了當?shù)匦侣?。因為無人車的到來，無形中形成了鲇魚效應，倒逼出租車行業(yè)提高服務質量，對消費者來說是好事，但對亞男姐來說，是生活的無奈。

“羅皮（當?shù)刭嫡Z蘿卜的意思）太便宜了，壓得我們出租車只能降價。起步價從8塊調整到現(xiàn)在的6塊。降了兩塊，把利潤降沒了。”據(jù)了解，本地出租在十幾年前的油車時代，依據(jù)車型不同，起步價在4元到8元之間。當時最貴的桑塔納起步價8元，捷達和雪鐵龍4元。后來換成新能源之后，一直是8元，直到四年前開始調價。

亞男姐說，開一天空調，需要多花20到30塊電費才能補足里程，一個月下來就接近1000塊，對于月收入僅四五千的兼職兼職司機來說，這可是一筆大錢。

亞男姐表示，消費者也別怪司機不給開空調，稱“花多少錢要多少服務”。她說本地市區(qū)小，一般都是短途起步價里程內。以前起步價8塊的時候，司機也愿意開空調。每單多賺一塊，一天也能多賺幾十上百。

對于車里開不開空調這事兒，司機郝師傅也很無奈。

“現(xiàn)在都是電車，開空調花不了多少錢，主要是太影響純電續(xù)航。特別是夏天，一開空調，電量嘩嘩的掉?！焙聨煾当硎荆鲎馑緳C本來就是靠時間吃飯，開一天空調掉很多續(xù)航，而且磷酸鐵鋰每年還要縮減10%左右的電量。運行時間一長，就導致續(xù)航捉襟見肘。只能頻繁充電，為了降低成本也舍不得用快充，慢充一沖好幾個小時，耽誤正常運營時間。

當問及會不會擔心以后無人車完全取代出租車司機這個行業(yè)，老王說，相信國家會處理好的。“干不了這個再干別的唄。”他說:”現(xiàn)在出租車是老弱病殘才干的行當，青壯年都跑去工廠打工了?！?/p>

亞男姐本身是本地鋼鐵廠職工，鋼鐵廠倒閉后干過餐飲快遞賣過農藥種子。丈夫原本在上海開滴滴，常年兩地分居。孩子后來考上太原一所高中，所以夫妻倆就跑到太原開滴滴，兩班倒。當時的收入還能夠養(yǎng)孩子。

后來太原發(fā)生了出租車司機圍攻滴滴司機的事件，就只能回老家陽泉。孩子上大學了家里負擔加重，老公跑到附近選煤廠工作，收入勉強維持。亞男姐包了一臺出租車，在本地跑出租貼補家用。

有時候她也害怕無人車把他們都取代了，自己干什么去?！胺凑粫沁@幾年，反正到時候孩子畢業(yè)了，那就是他們的事了?！?/p>

她現(xiàn)在無聲的反抗，就是停在無人出租專屬停車位上拉客。

四、陽泉經驗，最可貴的部分是什么？

作者實際搭乘蘿卜快跑的體驗來看，百度應該還在補貼本地市場。一個原因是目前陽泉的無人車還配備安全員，月薪在一萬左右。而根據(jù)上文的測算，本地司機跑滿8小時的收入也只有幾千塊。

特別提到一點是，陽泉是第一個為百度無人車頒發(fā)商業(yè)運營牌照的城市。按照現(xiàn)行交管法規(guī)，事故車輛認定是以牌照所有人為主。也就是說，百度無人車在商業(yè)運營過程中，如果發(fā)生違章、交通事故等問題，也會像普通司機一樣，得停下來給12123（交通事故報警電話）打電話定責。這說明無人車后續(xù)保險賠付等問題已經浮出水面，這其實也給百度無人車商業(yè)化增加了一定負擔。

聯(lián)系到此前北京交警給出的百度無人車罰單，可以確定的是，目前無人車上路在法律層面的障礙如責任認定等問題已基本解決。這次武漢蘿卜快跑事故，后續(xù)的處理流程，也是按照現(xiàn)行交管法律，進入普通事故處理流程。

但在商業(yè)層面、社會保障層面，尤其是進入特大城市之后，行業(yè)所在人群與大型商業(yè)公司，無人駕駛和真人司機，行政管理部門與交管部門，各方的利益交織與矛盾才剛剛開始，亟待解決。

從陽泉經驗來看，無人車普及并不會沖擊出租車市場。而當市場飽和到一定程度之后，原本用來補充運力的滴滴模式，將很可能被蘿卜快跑所顛覆。

艾媒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22年全球無人駕駛汽車行業(yè)市場規(guī)模為303.0億元，預計2025年達到1299.7億元，其中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無人駕駛市場。另據(jù)報導，我國2023年網(wǎng)約車市場規(guī)模也在千億左右。

不只是規(guī)模提升，自動駕駛在安全系數(shù)、提高運力等方面的優(yōu)勢也是滴滴模式所無法取代的。

麥肯錫一份報告顯示，自動駕駛將提升個人安全系數(shù)，可減少90%以上的事故。自動駕駛平均每天可為司機節(jié)約50分鐘的時間。自動駕駛可幫助不會駕駛的人（如殘疾人及老年人等）實現(xiàn)自主出行。與租賃或購買汽車相比，自動駕駛帶來的新出行模式可以降低每公里的成本。由于事故減少，堵車成本和醫(yī)療開支也相應降低。

運行四年蘿卜快跑的陽泉，從實際采訪和本地數(shù)據(jù)來看，確實減少了交通事故提升了通行效率。

而“陽泉經驗“最可貴的部分不是技術，而是當?shù)赜嘘P部門一面積極引入大數(shù)據(jù)、鋰電池、鈉電池、煤化工等新型產業(yè)，疏解了從出租車和網(wǎng)約車市場退下來青壯年勞動力，使得其收入沒有明顯下降，同時獲得更好的待遇福利；另一方面教育培訓閑散勞動力如家庭婦女、退休職工，再上崗獲取兼職收入。解決了民生問題，無人車的推廣才暢行無阻。

作為一個城區(qū)僅30萬人的小城市，據(jù)本地統(tǒng)計局，2023年陽泉新增就業(yè)人口依然增加了全21842 人，失業(yè)率僅為3%。

說到底，老百姓并不是反對無人車普及，老百姓只是希望無人車替代了自己的崗位之后，有關部門能給他們創(chuàng)造新的就業(yè)機會，最終才能形成消費者受益、無人駕駛得到推廣、出租司機有機會轉型三方共贏的局面。

這同時也給包括百度在內的無人車廠商和當?shù)卣醾€醒，引入高科技產業(yè)固然好，但也要先解決好老百姓的就業(yè)問題。具體到蘿卜快跑，“陽泉經驗“證明了無人車對于提高運力提升出行服務水平有幫助，不妨可以先在283個地級市和2844個縣級行政區(qū)優(yōu)先推廣。

而對于像武漢這樣GDP超過兩萬億常住人口1200萬的特大型城市，緩一緩沒什么不好。畢竟當?shù)厝丝诒姸?、情況復雜，優(yōu)先解決民生，給武漢的的哥的姐更多出路，也許無人車的推廣阻力會更小。

參考資料：

麥肯錫未來出行研究中心：中國或將成為全球最大的自動駕駛市場

https://www.mckinsey.com.cn

共享出行與蘿卜快跑，誰能超越滴滴？

https://finance.sina.com.cn/tech/roll/2024-07-11/doc-incctqvf1952891.shtml

山西陽泉推動智能交通打造“智車之城”

https://new.qq.com/rain/a/20220722A0BDE300

被蘿卜快跑搶了生意 不少武漢的哥“被迫”退出

https://news.mydrivers.com/1/990/990662.ht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