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的外賣行業(yè)，一度非常掙錢，幾百萬新騎手看了新聞說的“日賺過千”涌入了行業(yè)。然而，如今訂單消失了，單價下降了，興致勃勃涌入物流行業(yè)的新騎手和老騎手一樣，賺不到錢。一部分騎手只能轉(zhuǎn)行，涌向工地和工廠，看看他們的故事吧。

起初我不明白，北京幾個社群的騎手們，為什么那么痛恨丁二妞和她之前跑過閃送的先生。

去年12月，疫情剛剛放開全程缺物資缺藥品時，他們兩口子曾經(jīng)開著小汽車跑閃送、達達等同城快遞。大約在為期一周的時間里，城市快遞和外賣配送一度非常掙錢。丁二妞的先生在鏡頭里說，“一天賺一千多，跟撿錢似的?！本褪沁@樣一句話，北京的騎手們就和這兩口子結(jié)下了梁子。

因為那種“跟撿錢似的”狀態(tài)沒持續(xù)幾天，幾百萬新騎手看了新聞說的“日賺過千”涌入了行業(yè)。其中，受到?jīng)_擊最大的是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一線城市。北京騎手人數(shù)最多，自然也最先感受到了寒意。

訂單消失了，單價下降了。

興致勃勃涌入物流行業(yè)的新騎手和老騎手一樣，賺不到錢。其中老騎手因為有前后收入對比，落差最大。他們把這一切的外在變化，遷怒于信息傳播的新聞人物丁二妞兩口子。最憤怒時，騎手們研究他們的小汽車在哪跑單，咬牙切齒地想給人家輪胎放氣。被理性一點的隊友攔住后，嘴上依然罵罵咧咧。他們?nèi)ザ桃曨l評論區(qū)，罵得丁二妞刪視頻。

在社群里，他們還把自己的ID后綴，加上罵丁二妞的字樣，那句廣為傳播的“一天賺一千多，跟撿錢似的”片段，被騎手們做成GIF表情包，發(fā)來發(fā)去。每次沒有訂單閑了下來，就又要罵兩句。

但是發(fā)泄情緒解決不了實質(zhì)的問題，越來越多的騎手，開始轉(zhuǎn)行。之前北京騎手爆滿的社群，也忽然空出了一角，大概有20%左右的人，退群了。

與此同時，一個久未露面的名字，忽然出現(xiàn)在深圳的一個騎手社群中。

他的出現(xiàn)，讓熟悉他的小圈子歡騰了一會：“大林，你突然消失那么久，他們都猜你是不是被封號了，還是進局子了，原來賺大錢去了?！薄斑€是你瀟灑，恭喜退坑?！贝罅指蠹液喍痰卮蛄苏泻?，描述了近況，“好久不見，我現(xiàn)在在干水電?！薄巴虏豢笆祝乙呀?jīng)退坑成功。大家最近跑得如何？”他說改行離開時，清空了自己的騎手賬號。聯(lián)系人列表中，所有之前跑單的同行都刪掉了。

那時候，想要徹底斷掉和這個行業(yè)的關(guān)系。

但新工作穩(wěn)定后，高空作業(yè)，腳手架上日子無聊，又忍不住回來打個招呼。當初跑單帶過的徒弟看到他出現(xiàn)最高興：“師傅好久不見，非常想念，過來喝酒。”大林分享了自己在工地工作的場景，成片的樓盤，高高的腳手架，他自己手里握著一把五顏六色的線，俯視著對面的那片工地。

騎手們之所以知道他，是因為他當初跑外賣時，每天超時工作，特別卷。當時是站點里三個單王之一。沒日沒夜地跑單，對應了他們的收入也高于普通人。在他離職之前的最后一個月，簽字按手印的工資單顯示，他離開時，當月的月薪是11150元。

月入過萬，曾經(jīng)吸引了很多新騎手。

只有自己體驗過的老騎手才知道，“那是極少數(shù)人才能達到，那要付出很多辛苦和體力精力的”?！拜p輕松松月入過萬都是裝的，月入過萬的確實有，月入過萬還輕松的，估計只有那些‘掛狗’（用外掛的人）了?！薄罢Ｔ氯脒^萬哪個不是天天十幾個小時，還有一大把每天十幾個小時幾千塊的?！?/p>

“要看當?shù)匦星榈?，有些城市比較容易，大部分城市都很難。”

當下騎手們對于行業(yè)內(nèi)卷，有點氣急敗壞。他們覺得問題的根源，在于騎手之間不夠團結(jié)：“能不能團結(jié)點？把暢跑全退了，這三塊錢掙的很開心么？”“三塊錢一單，不值得那么拼。”

大林離開后幾個月，他的隊友們很快發(fā)現(xiàn)訂單驟降，大家現(xiàn)在的困境非常明顯?！耙粋€小時沒有25，平均下來一小時差不多20塊錢吧?！薄跋雸竺麍F隊老進不去”。

看到大林成功地轉(zhuǎn)行，在職的騎手們不再隱瞞自己想改行的想法?！敖衲晔俏易钕胪丝拥囊荒辏綍r候看吧，估計會退了。一直在找工作，找到合適就撤了。”“剛剛把保證金退了，提現(xiàn)，預約的培訓也取消了，脫坑?！?/p>

騎手吳軍干脆把自己的全職騎手身份辭掉了：“我也退坑了，搞裝修貼磚，偶爾晚上出來跑一下?！彼f，他之前就是裝修貼瓷磚的，只是那會沒找到合適的工地就跑一段時間外賣?，F(xiàn)在外賣沒生意了，他又回到了工地。由于不喜歡散活兒，“很少做點工，都是包工做?！?/p>

金波想去東莞打螺絲?！爸辽俦容^穩(wěn)定，稍微好一點的廠，一個小時20塊總是有的，還包吃包住?！彬T手關(guān)軍給金波提了個建議，不如跟我來學習安裝空調(diào)吧？比干騎手強，天氣一熱起來，空調(diào)安裝的旺季馬上就來了。“別說月入過萬了，過兩萬的時候都有。”

Kevin說，在他們北京的站點，確實聽說很多騎手，去安裝空調(diào)了。不過他也說，有專業(yè)技術(shù)手藝的人，還是少數(shù)。大部分騎手，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轉(zhuǎn)型。

兼職騎手從國，有一份月薪三四千、朝九晚五的工作。一個月前他忽然想著，下班想沒事掙點生活費。先去跑的達達，跑了9單賺了40多。后來系統(tǒng)喊他去培訓，喊交押金買裝備。他一看，差不多要700，果斷放棄。

他把達達賺到的幾十塊錢充值了話費，加入了某外賣平臺。半個多月利用下班時間，跑了33單，掙了100多塊錢，也體驗到了送餐的辛苦和危險。后來又專門買了個二手電瓶車，才跑幾天又被喊培訓買裝備。

從國昨天周末跑了一天，灌了一肚子風，掙了70塊錢。夜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凍感冒了。今天上班他感覺渾身疼，已經(jīng)影響到本職工作了。想來想去，果斷退掉平臺押金，取消了明天的培訓，把余額一分不剩地提現(xiàn)了。